夜舞心空

鳥兒有雙翅膀，
能飛高看遍世界的美景，也能飛遠探遍天空的盡頭，
如果我像鳥一樣，我是隻左翅膀受傷的小鳥，
飛不高、飛不遠……




※本文於2006/11/16獲選為中時嚴選好文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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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每次搭飛機出國玩，奶奶總是看著窗外，語重心長地說：「人像鳥一樣，飛過來、飛過去……」

　　鳥兒有雙翅膀，能飛高看遍世界的美景，也能飛遠探遍天空的盡頭，如果我像鳥一樣，我是隻左翅膀受傷的小鳥，飛不高、飛不遠，飛只是低飛，飛行速度慢，得經過時間的考驗，才能飛到夢想的國度。

　　小時候，每天早上走路上學，我都好怕，怕外頭的陽光，怕別人的壞心眼，當我穿著沉重的鐵鞋一跛一跛，辛苦揹起沉甸的書包，手提媽媽為我準備的便當盒，走在上學的路上，總會有不懂事的小朋友，從背後嘻嘻哈哈快速奔跑過去，到我前方挑釁、嘲笑，對我指指點點，然後……撿起一旁的小石頭朝我身上丟，或抓起一把地上的沙子往我身上扔，接著飛也似地奔進校園裡。

　　小石頭和沙子不髒，髒的是無知的童心，他們不知道……無所謂的沙子和小石頭，落在我身上有如千斤重，壓得我難以呼吸，重得我每一步跨得越益艱辛，硬忍住將奪眶的眼淚，逼自己把淚水吞到肚子裡，等放學回家，不敢聽媽媽關切的問候，怕爸爸媽媽傷心，我總是窩回房間、悶進棉被裡，大哭……看起來堅強的我其實相當脆弱。

　　媽媽曾跟我說，原本打算要送我去臺中某間特殊教育學校唸書，那裡全都是像我這樣的孩子，大家的身體都有缺陷，也許我在那兒會過得比較好，但是爸爸堅決反對，爸爸怕我在受保護的環境下成長，將來會無法接觸社會，一輩子躲在自己的小圈圈裡，所以爸爸很殘忍地選擇，讓小小年紀的我面對挫折，承受所有異樣的眼光。

　　每天朝會的升旗典禮，我可以坐在教室裡看書，不用到操場曬太陽；運動會的接力大賽，永遠沒有我的名額；一年一度的啦啦隊比賽，全班同學都必須參加，就我一個人閒閒沒事。這是特權，也是壓力。當班上同學質問我：「為什麼妳不用去升旗？妳也可以走路，只是走得慢而已，真是不公平！」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？我當然可以慢慢走路去升旗，但我有隻腳很瘦小，沒力氣站二、三十分鐘，這對誰來說比較不公平？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們紅通通的臉頰？多想和全班一起團結合作練習跑步？多渴望和你們一起跳出整齊美麗的舞姿？

　　我曾經怨天尤人，埋怨上天的安排，厭惡爸爸媽媽賜予我的生命，更不諒解爸爸為什麼要這麼對我？難道他不了解我心裡的痛嗎？明知這世界是火坑，還把我推進來。

　　我的痛，痛在敏感的爸爸心上更痛……在我小學五年級，要進手術室做復健手術時，爸爸拍拍我的肩膀說：「一定要勇敢喔！」，然後別過頭默默掉下眼淚，陪我進手術室，看我被打上麻醉藥，這樣愛我的爸爸，讓我告訴自己：「不管多痛，我都要忍！」復健的那半年，讓我痛盡一生所有的痛，換來的結果是，再也不必穿戴引人注目的鐵鞋。

　　爸爸對我的教育不遺餘力，不曾因我身體的殘缺，限制我任何想法，總是支持我異想天開的決定，像是國中時要求擔任班級啦啦隊隊長，不再在大家背後望著大家的身影欣喜；高中主動安排到英國的遊學之旅，那是我第一次出國，也是第一次一個人拐著腳走出去，爸爸總是接受，把擔心都藏進心裡，全家送機那天，等我進入出境大廳離開後，爸爸趴在方向盤上不說話，妹妹問：「爸爸，你怎麼了？」，爸爸抹去眼角的淚滴說：「吼～真的會捨不得耶！」

　　就是這個在我面前鐵心、背後溫柔的老爸培育今天的我，讓我有勇氣對大家談這些話。

　　受傷的鳥兒，仍是鳥兒；杯口缺角的杯子，仍是杯子。只要換個角度，我們仍可看到美好。

　　現在的我很感謝爸爸媽媽沒放棄我，讓我一路跌跌撞撞長大成人，變得知足、樂觀又勇敢，大家都很幸福，擁有健全的翅膀，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飛得又高、又遠，請大家一定要珍惜難得的福氣，盡量飛、盡量追尋，告訴我天邊的彩霞有多美？讓我振翅更奮力，我的左翅膀比較小，但我也想飛得很高、很遠，只要加倍努力，有一天，我會飛到夢想的國度，親眼看見漂亮的彩虹。

2006/11/05(六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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