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舞心空

有天要嫁出去的女兒，
絕不改變常常回家偷東西的壞習慣，
我還要越偷越多，偷一輩子。




※本文於2006/12/13獲選為中時嚴選好文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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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高中住學校宿舍，大學和研究所在校外租房，我從高中開始離家的生活，大學學校離家較遠，每個月回家一次，高中和研究所的學校離家較近，幾乎是每星期回家。

　　家裡有四間房，一間房屬於長期代替爸爸媽媽照顧我們的爺爺奶奶，雖然現在的學校離家不遠，但弟弟妹妹長大了，都想要自己的房間，擁有個人空間，為了給弟弟妹妹良好的讀書環境，讓他們一人擁有一間房，身為大賊（＝大姐）的我搬出來，住在離家只要三十分鐘車程的地方。

　　一個人在外學習獨立，照顧自己的起居，洗衣、打掃房間、按時上下課、唸書、打發時間、固定外食、面對寂靜…

　　看搞笑節目發笑，沒有人可以分享笑點，整間小套房裡就我一個人的笑聲，在屋裡盪啊盪，繞來繞去繞成了孤單，緊緊把我包圍起來；在房裡驚見各式各樣的小昆蟲（蟑螂、蜘蛛…），得克服心理障礙，硬起發麻的頭皮，渾身顫抖去挑戰牠們，曾對浴室地板上的蚯蚓說：「我沒有要害你，只是要讓你回到土壤裡，不要亂動，好不好？拜託！」懇求蚯蚓不要亂動，免得嚇到我，然後小心翼翼用筷子把蚯蚓夾起來，用力丟到窗外的山坡上（還害怕牠再爬進來）；昨天，馬桶突然不通，冒出一整桶的排泄物，完全消不下去，很臭、很噁心，好像快滿出來淹沒我，有潔癖的我不敢隨意進廁所，也不想吃東西（進食就會想到排泄），想上廁所不敢上，煩惱到掉眼淚，直打電話找恰討救兵。

　　一個人的生活很討厭、很寂寞，所以喜歡回家。

　　帶爺爺奶奶出去玩，陪爺爺看Discovery和打牌，吃奶奶親手做的美味佳餚，與弟弟妹妹抬槓，幫幽靈弟擦痘痘的藥，聽琉燚妹講話和推銷商品，看寶貝妹逛街的成果，好喜歡在家裡的時光。

　　一個人生活，需要雜七雜八的生活用品，沐浴精、牙膏、牙刷和衛生紙等，到一般大賣場購足必需消耗品，往往花壹仟元以上，我要存錢、節省開銷，總在回家時順道拿家裡的存貨，妹妹都說我回家偷東西，還有洗衣服得投幣三十元，不想花錢的我常常把衣服丟整籃，提回家洗，奶奶說我連水都想省，寧願提一大籃衣服回家，也不要去自助洗衣。

　　住外面較少吃蔬菜、水果，奶奶會準備一些水果，讓我帶來校外的宿舍，補充水果中的營養；有時候，家裡大拜拜結束或是去過大賣場，奶奶也會要我挑些喜歡吃的零食、餅乾和泡麵帶來；我和弟弟妹妹都愛吃布丁，有次回家，冰箱有一打布丁，我離家那天，順手拿一條布丁（三盒裝）打包，被奶奶看到，她又走進廚房拿出所有布丁，「全部拿去」塞進我的袋子裡，「可是弟弟妹妹也要吃耶！」作勢拿出來，「沒關係！住外面要買不方便，我再買一打給他們吃就好。」奶奶堅持。

　　「妳這『女兒賊』（台語），常常回家拿東西。」

　　昨天，奶奶笑著調侃，接著拿一袋橘子給我，依依不捨對我說再見。

　　爺爺奶奶的年紀越來越大，弟弟妹妹漸漸長大成人，和家人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，未來，家裡四個孩子各自成家立業，很難再窩在同一間房裡，共同討論某某親戚很機車、很大嘴巴；說誰誰的男友很體貼、很窩心，陳述自己的戀情，有時羨慕、偶爾嘲笑；研究全家什麼時候都有空？下次出國要去哪玩？嘻嘻哈哈很開心，講到累，睡得亂七八糟，起床後再一起被奶奶唸：「三八囝仔！」

　　每次回家，除了拿走免費的物資外，我還偷偷偷走家裡的溫暖，可愛的家有不斷的親情，女兒賊最喜歡回家偷東西，有天要嫁出去的女兒，絕不改變常常回家偷東西的壞習慣，我還要越偷越多，偷一輩子。

2006/11/28(二)